文/毛毛

今天与幼时两位好友在微信里聊天，她们一位在事业单位工作，另一位是初中数学老师兼班主任。我们问到各自今天在干嘛，他们的回答让我很意外。

老李：“我在外面扶贫。”
盖盖：“我也是。”

老李激动地说：“你也在外面啊，你在哪个村儿？”
盖盖：“在**村……”

“如今我县扶贫工作做得这般好？这么多单位派人支持？”我惊叹道。但更令我惊讶的是后面的扶贫过程。

盖盖负责的村子里有一位扶贫对象。具体年龄多大不知，家住在哪不知，父母叫啥名不知，只有一个名字。他们问了好几个村民，都说没有这么个人。无奈来到村支书家，村支书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。可能村子太大，也可能孩子太小，怎么找也找不到。后来我建议她：实在没法子就挨家挨户找。

不知他们最后是挨个打听的，还是村支书想了其他办法，最后他们找到了那位扶贫对象。他们进村以后大概过了两个小时，盖盖发来一段视频，告知我们已经到了扶贫对象家里。

看着视频里一贫如洗的家，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，不自觉想到小时候我自家里的景象。没想到20年后的今天，依然那般艰苦。正当我思绪飘飞时，好友又发来几句话：

“这个爸爸还打算今年嫁他女儿”

“才14岁”

“从没上过学”

“家里还有两个小的还没上户口”

“也没读书”

“怎么会这样？”我的心又一次被扎，却又无可奈何。只好询问：“这种情况你们如何处理，有人赞助吗？”她无奈地回答：“没有人赞助。我们也没办法，只能先上报给教育局。”

14岁年龄出嫁这种现象在我们家的乡村里也是有的，一般读完小学之后辍学的孩子，出去打几年童工或者帮着家里干几年活，15岁左右就可以出嫁。顺利上完初中的，出去打一两年工回来，也算到了适婚年龄，要么打工时找到了另一半，要么家里介绍相亲。（如果当年我没考上重点高中，也是如此。）

但是长到14岁还没上过一天学的，我还是头一次听说。

之后又从盖盖口中了解到，他们要找的那位扶贫对象，并不是这位女孩，也不是女孩的父亲。而是女孩的哥哥，她哥哥在两岁的时候溺水身亡，后来才有的她和弟弟妹妹。难怪盖盖一行人苦苦寻找，村里也无人知晓。

扶贫对象去了，他家里依然凭困，而且因为他的离去，家里多了三个小孩，没能上户口的孩子还有两个。虽然现在二胎政策放宽了，我想他们家也无法承受额外多出来一个孩子应该缴纳的罚款吧。

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：
城市户口：不论男女只能生一胎；农村户口：头胎是儿子，不能生二胎，如果头胎是女儿，可以生二胎，二胎无论男女，都不能再生。

我懂计划生育的恐怖。

在我出生时，计划生育特别严，即使我是头胎，也被计生办的人追着跑。听我妈妈和奶奶说，在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，家人为了躲计划生育，把家里全部“财产”都搬到亲戚家里去，而我家财产最重要的是稻谷，和那些耕作工具。那时候，爷爷、奶奶、爸爸还有家里其他亲戚，集体在晚上出动，打着手电筒，挑着谷子，抬着柴油机、打谷机，踩着几公里凹凸不平的田梗路，又翻了一座山来到山另一边的亲戚家。据说那晚爷爷奶奶抬着打谷机，在一个上坡的地方，奶奶因为看不见路，脚滑了一下，摔倒了，幸好她摔倒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打谷机里面，要是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，定是断胳膊断腿的惨状。这样的往事，关听着就让我觉得很对不起家人。

好奇心来的时候，我会问：“为什么我是老大也要被罚？”

从他们模糊的答案中得知：我爸当时还差几个月才满结婚年龄。

（我怎么没晚点出来。）

因为我是女儿，所以按照政策妈妈还可以生二胎。也许是因为我让家里被罚得太惨，所以第二胎，爸妈格外谨慎。为了能生下男孩，我妈在怀胎的时候会去检查胎儿性别，即使政府下令医院不得告诉家属胎儿性别，他们也会想尽办法，从旁门左道得知。如果怀的是女孩就拿掉，男孩就留下。可是愿望总是事与愿违，每次他们期望是儿子的时候来的都是女儿。等我弟出生的时候，我已经十岁，鬼知道这些年我妈是怎么过来的。

我很庆幸我是老大，才没被当作乱胎打死。我也不恨爸妈重男轻女，相反我很理解他们，因为在农村里，要是没个男娃，是会被全村人耻笑的。

这就是大时代，这也是中国大部分农村里面的现状。只是我没想到的是，几十年后的今天，仍然存在我小时候那般景象。我以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之后，应该是全民小康了。九年义务教育政策之后，应该是人人都能初中毕业了。我没想到，还会有家庭付不起生活费。也许他们家不是付不起生活费，而是不想流失这样一个好的劳动力。这位十四岁女孩，一定是从小干着粗糙的农活，跟随父母种地、种田、喂猪、放牛、带弟弟妹妹，这样过来的。这么好的劳动力，要是去读书了，谁来帮衬家里？

我也庆幸虽然我干过大多数农村孩子干过的活，但是我爸妈却让我读了很多孩子没读过的书。我很感激他们。我走过的路里面，有一半是他们的脚印。

如果这事发生在你身上，你会如何？

我想你应该不会期望这种事情发生。

也许你现在正为自己当下的现状感到不满或沮丧，但至少你在走自己的路。有些人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，他们从生下来开始就不能选择，按部就班地过着被人安排好的生活。

世界上有太多不尽人意的事情，有人因为无米之炊而烦恼，有人因为钱太多担心被算计而忧心忡忡。有人因为太瘦怕得病，有人因为太胖而身材走样。有人高，有人矮。有人黑，有人白。

如果硬要说说什么样才是完美人生。我想，活在当下就是完美人生。

不悔当初，不惧将来。

（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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~2018年11月19日晚~