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毛毛

2018年11月7日下午，我与爷爷通了2个小时电话……

01）
“嗲嗲”

“欸！……”

“你身体还好吗？”

“我好呢，你别担心啊女仔……”（伴随着气喘声）

“爷爷你怎么声音不太好，感冒了吗？”

“嗯，是的，这几天有点不舒服，今天喊中生来吊水了。”

“哦，好些了吗？”

“好些了。我以为他治不好的，没想到吊了一瓶（水）就好了，花了80块钱，80块就80块吧，也值得。”

“嗯，不舒服了就去治，别省着钱。”

“知道的……”

大概是很久没给爷爷打电话，许是想我了，居然没等我在第二天他生日的时候打回去，就打给我了。打过来的时候我在上班，看到了，但是没接。我想爷爷一般不打电话给我，打给我了一定是有什么事，一两句也说不完，干脆我打过去，省了他老人家的话费。事实证明我是对的，爷爷与我聊了许久。

我们聊生活，聊感情，聊弟妹，聊家里。我确定以前从来没有在电话里跟爷爷聊这么久。平常打电话回家，一般时候都是爷爷在外面打牌，没空搭理我。寥寥几句就挂了电话。即使在家，也是问问身体好不好，吃饭了没有，之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，也就草草收场。也许就是这样尬聊让我觉得很不自在，所以我最近一直没打电话回家，爷爷奶奶身体好不好也是从爸妈或妹妹那里得知的。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俩老，所以我也希望这次多跟爷爷聊聊。

02）
“你与那男孩？……”爷爷欲言又止。

“哎，就那样吧。”

（停顿3秒）“哎……女仔啊，你没必要着急的。现在社会发达了，30岁找也不晚嘛。电视上说现在男女比例7比3，还怕嫁不出去？你千万别着急啊，这个事情急不得的。”

“我知道的爷爷，您别担心了。”

“我倒是不担心你。你奶奶说你很久没打电话了，要打电话给你，莫怕出了什么事。我就跟她说，这么久没电话，怕是心情不太好吧，心情好的话肯定主动打电话跟爷爷说去西藏怎么怎么好玩了，心情不好才不说的。”

“爷爷你真聪明，这都知道！”

“爷爷肯定知道啊，你现在不要担心，把身体养好了，不怕的。”

“嗯！”

我一般不怎么愿意跟家人聊感情的事情，因为一聊到感情，他们肯定会护长护短，各种观点都有，所以我也不愿提太多。没想到爷爷一直记挂着我这适婚年龄的孙女呢，虽然他嘴上要我别着急，其实他比我还急。我知道他一定想亲眼见到我出嫁。

在我们家，爷爷是“老佛爷”。我们家三代同堂，爷爷有7个儿女，我爸排行老三，除了我爸在农村，其他叔叔伯伯大姑小姑们都在外面安家立业了。爷爷也是“城里人”，年轻的时候在城里工作落了户，只是因为年纪大了，老人家的“落叶归根”思想促使他们老人家想在老家安享晚年。从爷爷奶奶回来以后，我们家就热闹起来了，每逢过年过节，爷爷的其他几个儿女只要能抽出身来的，都会回来。尤其是过年，近几年来，几乎每年过年都有小二十人，热闹非凡，上演了一幕幕“儿孙满堂”的盛景。

03）
聊着聊着，爷爷告诉了我一件引以为豪的事情。

“之前烧了的老屋，你爸妈他们一直嫌麻烦没修。结果我花了一万七千块钱就弄好了，把所有的瓦和横条都换了，盖上了大瓦——琉璃瓦。”

我听完一愣，无比震惊。

“老屋修好了？！什么时候的事情？”

“（农历）六月份就修好了，那些师傅把材料一买，一车子就拉回来了。”

我心想：农历六月不是刚过完端午节吗，我端午回去的时候都没听说过这事啊！这也太速度了吧，这么久了我居然不知道。都怪我不孝，没打电话回去！

“这么快！”

“说快也不快，你一定想问，我一个老人家怎么把这件事做好的。我是怎么做到的呢？
我喊了你德林伯伯帮忙，还喊了一个施工队好几个人。算工钱的时候他们说按150元一个平方，量了一下我们的房子说有140个平方，不算人工费在内。我觉得不对，房子虽然起了很多年了，但是面积没有那么大我是知道的，然后我就跟他们说：
‘师傅啊，我就说实在话，我给你们100元每平方，面积你们量的是多少就是多少，一分钱不少你们的。’
他们说‘好’，
哈哈哈…，我就知道他们没什么话说的，因为面积他们多量了，他们也知道我知道，听我这么一说，他们肯定会说‘这个老家伙厉害呢！’，哈哈哈哈……”

爷爷像是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将军，满怀成就感地向我诉说了这件事情。听完我也是五位杂陈，对爷爷满心佩服！

最佩服爷爷的勇气。没有要儿女的帮忙就一声不吭地把四室一厅的瓦房全部换了顶。我知道他对这座房子有极大的感情，这座房子曾经是他的骄傲，也是我们一家人的骄傲。因为这是我们整个村里几十户人家，第一座红砖房，当时大家住的都是土砖房。不知什么原因爷爷要建这座“豪宅”，可能是因为小孩子多了没地方住吧？建这座房子的时候我爸也才十来岁，房子比我可要年长多了。

也佩服爷爷的智慧。在85岁高龄还能头脑如此清醒，没让别人占了便宜，真是“宝刀未老”，也让我欣慰的是爷爷的身体还不算坏。

也感到愧疚。这么大的事情我一点忙也没帮上，不仅没帮上忙，我连知情都没有。如果平时多打电话，或者打电话的时候多问问，一定不是现在才知道。

对于我这些，爷爷只是不予计较，包容体谅，还来安慰我的情绪。真真有点羞愧难当。

我也知道爷爷为什么在这个年纪还要费这个心，他是希望有朝一日所有儿孙都回来了，都有个地方可以住。不会因为没地方住让别人笑话，况且这也是他的“面子”。我们都知道，这“有朝一日”就是我们最不想让它到来的，但是爷爷却都默默考虑着。

即使这房子修好以后，实际上能住上的，并没有几天。到最后可能只有我爸妈会继续住在这乡村，其他亲人都去往各自的去处。

这让我想起了《皮囊》里那位倔强的妈妈。明明知道挚爱的房子要被拆迁了，却还是要执意把它修好，就是为了争口气。这一点，我在爷爷身上也看到了，而且感同身受。

04）
爷爷自知身体不如以前了，这个发现是在他一次逛街的时候。

爷爷奶奶在家，平时大姑和我妈会回来照顾，每次回来都会带些街上买的瓜果蔬肉。

爷爷是个硬气的人，觉得自己有退休工资，大姑生活也不容易，见大姑每次买这么多东西回来，又不收他的钱，他也就不好意思老让大姑带，想趁她们不在家的时候自己去街上买。

“哎，你爷爷老咯……有一回上街，差点睡在街上了。”

“啊？！怎么回事？”

“你大伯每次回来买好多东西，我给她钱又不收，我不想着自己上街买算了。结果一去，就不行了，幸好当时带了你给我买的药，不然真的可能回不来了，要是真的睡在那里了，你说丢不丢人。哎…爷爷还以为自己还是18（岁）哦。”听完我心里一惊，这要是真出了事可怎么办！赶紧劝诫爷爷。

“以后快别上街了！你年纪这么大了，我们儿孙孝敬你是应该的，你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，你养了我们这么大，现在该我们孝敬你了。”

“嗯，以后再也不逞强了。”我这个爷爷啊，就是这么倔，这么可爱。

“爷爷现在也服老了，以前我还不想服老的。爷爷还不想死啊，我还想再活几十年呢，但是没办法啊……”

可能是人越老越不服老，也可能是那次上街的影响对他的精神打击太大了，那次上街本来他还买了几只小鸭崽，打算养大了等我们回家过年吃。用他的话说——“爷爷养鸭，奶奶喂鸡，过年回家有肉吃。”经过这一次，他也终于承认自己做这些有点逞强，并接受了我的“说教”。

05）
聊到最后，爷爷突然把声音放慢了，与我说一些道别的话。

“女仔啊…你在那边自己照顾好自己啊，爷爷嘴巴多（话多的意思），你别嫌爷爷烦。这些话，我也就跟你说说，不说的话，我怕我以后说不到了……所以我想有什么话就都说出来……”

我听完感觉心头发热闷得慌。想哭但又哭不出来，只有嘴巴微微瘪了一下。

“爷爷，你别这么说，你在家把身体养好了，其他什么事情都别管了。明天你生日了吧？在家多吃点，吃好一点哦！”

“嗯…好嘞好嘞，你也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啊，把身体养好了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。就这样吧，打了有这么久了，你快去上班吧！”

“嗯，好嘞，爷爷拜拜~”

就这样，我拖着重重的步伐慢慢走回工位。我和爷爷的通话内容远远不止这些，我记不住所有，但是我想尽我所能记录得更多，让文字来书写爷爷的辉煌。

就让时光慢些吧，让您健健康康地看着我们孙儿们都成家立业，儿女绕膝。让我们再多尽些孝心吧！

今天是爷爷生日，祝爷爷健康长寿，开开心心每一天！

2018年11月8日晚